越人歌

最爱少年心性,素喜豪气干云。
平生最快慰,年少逢知己。
天下寥寥,
苍生涂涂,
诸子百家,
唯我纵横。

好邻居(沙瑞金X高育良)(二)

沙瑞金还挺喜欢粉蒸排骨的。

在外头奔波了半个月,回来吃上一顿家常菜,本来是难得的享受,头遭见面的高育良也连带着成了这种温情脉脉的一部分。

他看得出对面的人有心思,可他自己也不是没有,两人各怀心思,唯有秀芹最简单,叽叽喳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遍。

“……所以啊,我就想着给高老师做几天饭,邻里之间互相帮助。”

沙瑞金微笑着夹了一筷子菜,“不错,邻里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秀芹,你这个忙帮的对。”

高育良也笑,“多亏了秀芹同志,我这几天才有口福。”

“怎么是这几天呢?以后也有。”

高育良的笑稍稍有点僵。

沙瑞金继续说,“育良同志,要是你不嫌弃,吴老师回来之前,我们就都一块吃饭。”

“这也太麻烦沙书记了吧。”高育良低头夹菜,话里有几分疏离的推拒,心里也着实讶异。

沙瑞金摆摆手,“有什么好麻烦的,邻里之间互相帮助,还是育良同志你主动开了好头。”

真要拒绝也不是不行,沙瑞金初来乍到,省常委会都没开过一次,总不会立马就要给自己留下个糟糕的第一印象,所以断然没有为这种事情咄咄逼人的道理。短短几句话的交流,从肢体动作到说话方式,这位省委书记也都不像个尖刻人。认真推拒一次,这事也就能作罢了。

可高育良吃了这么多天的饭,一来形成了惯性,二来新省委书记这个变量悬在头上太久,听闻沙瑞金去过吕州更是心里疑神疑鬼,不自觉有些草木皆兵,惊疑不定。他和沙瑞金的天然敌对不单单是二把手对一把手的敌对,更因为中间梗着一个无法调和的赵立春,他高育良上了这条船,轻易别想下来。

赵立春这次升上去未必是好事,明升实降的虚职,进退可还说不定呢,高育良对此也有隐约的预感。全国的反腐浪潮如此高涨,汉东却铁板一块,风平浪静一潭死水,高层起疑的可能性大得很。

赵立春推荐他做省委书记,上头却空降沙瑞金,这是抓耗子的猫,是打虎的武松。二把手对一把手,高育良天然是劣势,只能寄希望于沙瑞金不想动手,或是能瞒过对方。去基层调研已经让他对后一种可能不那么有信心了,而今晚一见沙瑞金,更让他对前者也捉摸不定。

这种未知的焦灼逼得他牙根都疼了起来,吴慧芬不在,否则和她商量商量倒能缓和些。如今有个在工作之外近距离接触新省委书记的办法,还是沙瑞金主动提出,最初的抗拒过后竟然不想推掉。多了解了解自己的对手,仔细琢磨,才能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啊。

秀芹在这时候适时插了进来,“高老师,你就别客气啦!沙书记能吃着呢,看他今晚一人吃了半碟子排骨!你还得叫他给你交菜钱。”

她这一句话逗笑了三个人,沙瑞金放下筷子,“育良同志,我是得给你交菜钱了。听秀芹说每天是你去买菜?这么看来还是我占了便宜。怎么,怕吃亏啊,育良同志?”

高育良失笑,“我就是早晨锻炼的时候顺便买个菜。吃亏的是秀芹,一下子多了个吃饭的人,瑞金同志,你得给她涨工资。”

秀芹在一旁笑得牙不见眼,“听见没,沙书记?高老师是那种怕吃亏的人吗?”

沙瑞金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点,却没接秀芹的话,“育良同志也锻炼?”

“晨跑,偶尔去去健身房。”

“正好,我也晨跑,以后可以一起嘛。我也帮着挑挑菜,不占你便宜。”

高育良短暂地怔了一下,“那行,瑞金同志别嫌我跑得慢就行。”



沙瑞金不嫌弃他跑得慢,高育良耐力有点差,跑到后来颇有些舍命陪君子的意思。

沙瑞金就原地踏步等他,有时候朝前跑一段,又倒着退回来。

就算这样,也非得跑完全程。

“怎么样,育良同志,第一次跑这么久?”

高育良喘着气点头,几缕散乱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前。

沙瑞金面色如常,“育良同志,”他说,“这有些事情,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

高育良觉得他话里颇有深意,又不知道怎么去接,只能点点头作罢。


沙瑞金是个很强势的人。

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

他不如李达康尖锐,却比李达康更有压迫感,还比李达康更无懈可击。

高育良知道自己既不能在沙瑞金面前露怯,也不能显出地头蛇的骄横来——不论愿不愿意,他现在可真坐在地头蛇这个位置上。沙瑞金这个人讲党性,讲纪律,讲国法。高育良从赵立春那大致知道他的背景,真可谓又红又专。

这世上最难把握的,就是分寸,最难舍掉的,就是切身利益。

高育良再怎么敲打自己当局者迷,也只能保持一种相对的冷静。

所以饶是早有预感,沙瑞金让陈岩石上台谈革命精神,李达康在会上明确攻击祁同伟的时候,高育良还是感觉到了挫败。

这种挫败在当天晚上两人同桌吃饭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饭桌上气氛有点古怪,秀芹不怎么吭声,高育良和沙瑞金都不说话,看着都挺神定气闲的,倒显出几分莫名的默契。

其实高育良心里烦着呢,他看着沙瑞金那张平澜无波的脸,仿佛看到了第二个赵立春。官大一级压死人,沙瑞金的强势从某种程度上,丝毫不比赵立春逊色。

他是不想说话,可沙瑞金还不放过他,“育良同志,胃口不好?”春风拂面,和蔼可亲。

他不提会上的事高育良自然也不提,提出来做什么?嫌祁同伟哭坟的事不够丢人?

于是笑笑,“有点高血糖。”

沙瑞金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唔了一声,点点头干脆地把盘子从高育良面前撤走了,换了盘青菜。



饭是在高育良家吃的,沙瑞金吃完没走,慢慢打量厅堂里的盆栽,全都精修细剪,“育良同志,你对花卉种植很有心得啊。”

“怎么,沙书记也懂盆栽?”

沙瑞金连连摆手,“不是我懂,是我认识的一位老同志懂。前几天还送了我一盆。对了,育良同志,还得请你帮我个忙。”

“您说。”

沙瑞金就带高育良去看了他家的吊兰,最好养活的那种金边吊兰,只是此刻焉成一团,大部分都枯萎发黄,只有中间那点子还有绿意。

“育良同志,还能救活吗?”

高育良拨弄着根系和发黄的叶片,“不好说,我尽力。这都多久了,现在才想着要救?”

“之前一直半死不活的,不过到底还绿着,所以就没太在意。今天早上起来一看,全黄了,亏我还天天浇水。”

“就是浇水浇多了,”高育良毫不客气地批评他,拿起剪刀,灵活地减掉完全枯死的部分“根都烂了。”

沙瑞金自嘲,“我这第一次养盆栽,就犯了形式主义的错误。还是得找个好养的品种练练手。”

高育良哭笑不得,“瑞金同志,就没有比这更好养的品种了。我看那送盆栽的人也没想到你这都能养死。”

“这死不死还不一定呢,育良同志,你妙手回春一次。”沙瑞金鼓励他,“不过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死了怪我。”

高育良摇摇头,专心料理盆栽。

等剪干净了枯枝败叶,松土的时候沙瑞金才又开口,问的是养吊兰的注意事项。

“这是根腐病。别浇太多水,多晒晒太阳。根烂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沙瑞金低低地叹了口气,“是啊,这根烂了,外表再光鲜,转眼就会枯萎。”

高育良心里猛地一紧,抬头去看沙瑞金,两人目光一对,高育良像是被刺痛了,缓缓移开了视线。

“沙书记说的对。”他盯着屋外的无边夜色,脊背挺直而紧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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