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

最爱少年心性,素喜豪气干云。
平生最快慰,年少逢知己。
天下寥寥,
苍生涂涂,
诸子百家,
唯我纵横。

论失忆对君臣和谐关系的影响(驷仪驷)

这是一个年轻时候的相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秦王的床上的故事(失忆还是穿越自行脑补),后没有后续不知道...开脑洞的时候想着的是张子临时上岗忽悠各国顺便被已经很了解他的秦王套路,把自己从头卖到尾的故事。



张仪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大雪纷飞的天里被热醒。


韩国这一年冬天格外的冷,他努力把身子蜷成一团,又借着柴堆遮挡呼啸的风雪,仍旧冻得手脚麻木嘴唇青紫。


屋里的农户不见得比他好到哪里去,但他们尚有一床薄被,一间破屋,足可栖身。张仪紧了紧身上的粗麻衣物,落在上头的雪花被不可避免流失着的体温缓缓融化,又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拍上去有种麻木的钝痛,稍不留神就会划伤手指。


这已经是他第三个不眠的夜晚了,雪下得愈大他愈是不敢睡,只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

困意袭上来的时候他努力撑开眼睛,在心里默诵兵法口诀,勾画列国山川。


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全凭一股子毅力死撑。


这份毅力来自数十载寒窗苦读,来自老师的谆谆教诲,也来自家中老母每日扶床以待的身影。他撑着这一口气,周游列国,遍访天下之主,却始终未遇明君。

如今落魄至此,狼狈不堪,实在有辱一身才华。


世道如此…世道如此!!只是他如今连喊出这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雪渐渐地小了,北风呼啸,预示着明日会是更天寒地冻的一天。

张仪把自己蜷缩地更紧,头沉沉地压在膝盖上,终于一头栽进香甜的黑暗里。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雪下的更大,铺天盖地,层层叠叠的积雪将他埋压在其中,动弹不得。然而周边的空气却渐渐火热起来,最终积雪变为滔天大火,将他困死在无边的火海之中。

当火焰沿着袖子一路烧上来时,张仪喘着气惊醒了。



头脑昏沉。

最先体会到的是极度的干渴,他清了清嗓子,喉间一阵锐痛。

张仪慌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啊啊了两声发现自己并未变成一个哑巴,这才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上。


室内漆黑一片,但手下的织物的触感光滑美妙,室内弥散着一股安神香的味道,床脚的炉子散出融融暖意,只可惜他现在头疼欲裂,体温也高得有些离谱,是在是消受不起这热度。

这些倒也罢了,可他身边还睡着另一个人。

他这一通闹腾下来,那人依旧呼吸均匀,似乎还没醒。张仪踉跄着就要爬下床,却被一把抓住了右手。


他吓得魂飞魄散,就听见黑暗中有个男子的声音问,“怎么又犯这老毛病?”

语气慵懒,睡意朦胧。

“不大舒服。”张仪费力敷衍道,内心惊疑不定,一头雾水。


大概是他的嗓子太哑,声音又太低,那人凑过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蹭的也坐了起来。

“你怎么发热了!”

他抓着张仪的手,高声喊道:“来人,去找医师!”

几秒的功夫,就有好几个侍人从外头涌进来,点燃了屋内的灯火。


“王上有何吩咐?”其中一个跑到他们两面前行礼。

“去,把太医找来,相国病了。快去!”

张仪浑浑噩噩地听着他们说话,被搅成浆糊的头脑努力消化着面前的一切。

他正置身于一座宫殿中,身上盖着缎面的被子,头顶玄色的帐幔上悬着玉圭。

宫殿的主调就是玄色,饰以红纹,器具不多,只陈列着台几和灯柱,但又无一不做工精美细致,台案的四角有神鸟图腾的花纹盘旋而上,栩栩如生。台几上摆着烛台和端正垒好的几卷书简,还有两只没收下去的酒爵。

正对床榻的墙上悬着一张列国地图。


秦国。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张仪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视线又落到那几乎把自己圈进怀里,神色焦虑的男子身上。

宫殿,王上的称谓,就算他想自欺欺人也无法了,这便是秦君。


秦君嬴渠梁也算是大名鼎鼎了,他那号称五百年雄文的求贤令张仪和商君的变法九论一同拜读过,当时他还赞道秦君好气魄,却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竟然躺在这人的床上。

一时间他脑内冒出不少荒谬念头,百转千回之下蓦然想到:我这该不会是上了商君的身吧?

稍稍定了心神,忍住头疼细想,却又发现几处不对,先不说这人的相貌实在与传闻中天差地别,秦君似乎并未称王,秦国似乎也没有相国啊。

待要细想下去,理清头绪,头脑已经再支撑不住,针扎似的抗拒起来。

他哎哟了一声按住太阳穴,就听见旁边秦君焦急的声音。

“张仪,你没事吧,再撑一会儿,太医马上就到。”

“臣无事。”张仪有气无力地回道,疲惫地就要朝后倒去,被秦君一把揽进怀里。


他在辨认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之后立刻推翻了先前所有的猜想,这确实是他自己的身体。

 “我这是.....在哪呀...”他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比自己料想中还要虚弱。

秦君面上的表情悔痛而焦虑。

“我的大相国,你已经回来了。在咸阳宫。”他握着张仪的手,几乎是温柔地说道。

“咸阳宫....”张仪喃喃着重复,“我在咸阳....”

秦君点了点头,有些不忍心地移开视线,又不放心地移回来继续看着他。


太医就在这时步伐匆匆地闯进门来。

秦君赶忙扶着他起身,一瞬不眨地盯着太医为他整治。

张仪配合地伸手让他把脉,张开嘴让他看舌苔,又由他扯开衣襟摸骨。

一通折腾下来,那名医师终于开口了。

“王上,相国此病乃是急病,起因是积劳过度,忧思成结,外伤尚未好就又偶感风寒,一发不可收拾。”

“老太医,竟如此凶险?”

“要说凶险,也不至于,当务之急是先去高热,高热不去,耗竭内力,使人衰弱。其次便需好生调养数月,勿使劳心劳力,方能尽祛后患,不然,恐拉下病根。”

“好,还请老太医费心调养。”

“王上言重了,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那太医说完就要了竹简和毛笔,写下药方,交代下人煎熬之法以及煎熬的时辰。

张仪靠在秦君怀里,觉得喉中如同火烧,只得嘶哑地挤出一个“渴”字,秦君立马叫下人去拿水来。

那老太医连连摆手道,“不可用凉水,要用热水。”

待水端上来,秦君扶着他的头,拿碗喂他。张仪一口气喝下大半碗温水,才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不再同先前那样像株即将被烤干的秧苗,半死不活地在地里喘气。

他终于有闲暇的心力去仔细观察这位秦君。


只刚才那番做派,张仪就已经确定这绝不是嬴渠梁。

秦公嬴渠梁的名声能止小儿夜啼。

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山东六国卑秦又惧秦,虎狼之国的首领在他们眼中必然也是虎狼。

张仪不是人云亦云之人,但仅观秦公用人行事便可知此人性情刚毅严谨,说是心如铁石也不为过,定然不像眼前这位一般喜怒形于色。

他身边这人容貌气度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但此刻披头散发抱着自己,竟然显出几分无措的脆弱来。他的样貌也确实不错,薄唇,留眦须,眼目略显狭长,而一双眼瞳黑而亮,张仪不禁想象起他笑起来的模样,定然狡黠如一只狐狸。


“王上勿忧,不过是风寒而已。”他想自己虽然毫不记得,但同这人的关系定然不是普通君臣,于是轻声劝道。

“相国去楚国之前也说勿忧,不过是项上人头的小买卖。”秦君的话语有几分薄怒,也不知是对着张仪还是对着自己。

张仪默然了片刻,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

“王上许该为另一件事情发愁。”他说。

“何事?”

“臣现在,什么事也不记得了。”

“相国何意?”

“臣现在只记得自己是张仪,为何在秦国,为何在这咸阳宫里,这些都一概不记得了。”

秦君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好几秒方才开口,“相国,你该不会烧坏了脑子吧?”

张仪叹了口气,“臣不知道。”

秦君又盯了片刻,确定张仪表情真诚,不是在开玩笑,不会忽然露出戏弄人得逞的表情。

他眨了眨眼,声音像是在梦游,“来人!快,把老太医给我叫回来!”




嬴疾走进来的时候张仪已经沉沉睡去。

嬴驷连睡衣也没换下,外头套了件红黑的外袍,叉着腰在殿里走来走去,面上焦虑难安。

看见嬴疾进来,他一把抓住将军的手,一句话就把将军吓了个魂飞魄散。

“嬴疾,出大事了。”

前段日子张仪去楚国也没见他如此失态,嬴疾只好先安抚道,“王上莫急,是何大事?”

“相国烧坏脑子了!”

“啊?!”


原来几位太医轮番检查了半天也没能说通为何秦相一觉醒来就把十来年的事情忘了个精光,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在韩国的一个柴棚里睡了一觉,醒来就成了秦国的相国。

他们只好开了些安神进补的方子,又说相国许是被冲撞了,要寻巫医来诊治才好。秦王素来不信这些东西,心下迟疑,挥退了太医便着人找嬴疾来见。

至于张仪,被嬴驷喂了好几碗苦药汁子,身体又虚弱,不一会儿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嬴疾做了二十多年将军还没见过如此稀奇古怪之事,一时间也被这等近乎怪力乱神的情状给惊呆了,明知是事实竟然不大敢相信。

君臣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最后嬴疾终于开口,“王上何不等相国醒来再细问一次,病中昏沉,一时忘事也未可知。”

这话说的他自己也不大敢信,只是顺口安慰一下王上。毕竟张仪醒着的时候虽然虚弱,但神志还清醒,不像是胡言乱语,倒像是丢了十来年的记忆。

嬴驷摇了摇头。

“寡人听说,有些人脑袋受创,会忘了过去的事情。”他撑着额,眉头紧皱,“相国人好好的,可这一病来得蹊跷,毫无征兆,寡人心中不安。”

秦国这几年国策方定,正是要以邦交为先的,而邦交素来是张仪一力主持。张仪忘了什么都好说,若是把这筹谋的邦交大策给忘了,可就真是大麻烦了。

“还是,等相国醒吧,我们在这里猜测,也是无济于事。”嬴疾思来想去,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嬴驷坐在那里,以手扶额,良久方才开口,“嬴疾,你就等在这,等相国醒了和我一起进去。”

“是。”

于是一夜无话,秦王坐在案前,一卷一卷地翻看文书,将军闭着眼假寐,偶尔一睁眼,便能看见摇曳不定的灯烛下王上紧蹙的眉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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