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

最爱少年心性,素喜豪气干云。
平生最快慰,年少逢知己。
天下寥寥,
苍生涂涂,
诸子百家,
唯我纵横。

路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人物浅谈)

谈一下我对高老师的一点看法,有点乱,大家凑合着看吧。涉及一点祁同伟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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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了。

这样才是该有的结局,高老师。

没什么侥幸,正义迟到了,但总算没有缺席。

等你进了秦城,也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不用失眠了,条件不错,多用用写字台,写点东西出来,也算发挥发挥余热。

但还是可惜了,可惜了你当年的抱负,可惜了你这么多年想自欺欺人又做不到,良心未泯又同流合污。

见过多少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似乎都没高老师来得让我觉得心中一动。

他失足的不彻底,恨的太纠结,以至于反反复复拉扯着断不开。

关于高老师的许多行为,许多事件,都像温水煮青蛙,看着叫人难受,喜欢痛快的朋友大概并不会喜欢高老师,一锅糊糊到最后都没煮开,有什么意思?甚至还不如祁同伟,痛痛快快给自己一枪,也是个轰轰烈烈的落幕是吧。

高老师不是这个画风。

看一个角色的时候,你根据前头的塑造,根据剧透的内容,总会对他有所期待,我尽量不抱着太大的期待,否则容易感到失落,觉得这个人怎么和我觉得的不一样。人物塑造上你和作者的理解相差太远,乃至于三观都不同,那就别勉强自己去粉了,注定失望。好在我对高老师的期待只有一个,别太难看,而剧里满足了我的期望。

别歇斯底里也别怨天尤人,路是自己走的,他应该都清楚明白。

看剧之前已经看完了小说,说句实在话,剧里的所有角色都比小说里的有人情味,李达康、祁同伟这两个角色尤甚。

达康书记我一直很喜欢,哪怕他是书里那种更薄情的画风我也挺喜欢。

祁同伟我一直很讨厌,哪怕他是剧里那种有血有肉的形象我也讨厌。

我们这个社会是不完美的,是有问题的,是不公平的,从古至今还没存在过公平的社会,人类一直在挣扎,一直在改良社会,牺牲和血泪时时刻刻都有,要看有没有向前的趋势,向善的动力。

从主观意图和客观事实这两点来看,祁同伟这个人都没法让我喜欢。他有野心,这一点没什么问题,但他的野心太大了,他的出发点太自我了,以至于我一直觉得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觉得别人对得起他了。陈海就不说了,小说里他好歹觉得自己对不起梁璐,剧里,自然也有梁璐做得更过分的原因,他没这么觉得。

我一直觉得祁同伟自视太高,觉得自己不输给任何人。所以他很不平,他不想接受这个社会对他不利的一面,不想接受太多事实,不论这种事实是真不公平还是仅仅不肯给予他特权。他所谓的与天争一口气,胜天半子,就是源于这种不平。如果他是不平这个社会所有的不公也就罢了,但他到最后为何不平的,仅仅是这个社会对他本人的不够优待呢?

这个逻辑很清奇,因为他抛弃人格之后就坚定地走上了人格算个屁的道路,也是自我的很纯粹了。我抛弃的一定是不需要的,我选择的一定是正确的路,社会待我不公平所以社会不存在公平,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极端自我主义的人。

祁同伟确实遭受了不公的对待,但不是说遭受了不公的对待的人,就一定是个好人了。

这种对待不应该存在,那也不能说祁同伟在受到这种对待之后的选择就是人性的必然。

我可以理解他,有点同情他,但依旧十分厌恶他。

话说得稍微难听点,他对陈岩石的批判,就和当年汉奸对爱国人士的批判一个道理。

我欣赏这个人物的艺术塑造,他确实反映了人性某个方面的真实吧,也激起我们反思社会,改进社会的欲望。

可是喜欢他?想到那个轮奸案,我可真是不寒而栗。

强者怯懦,挥刀向更强者,弱者怯懦,却挥刀向更弱者。

下笔千言,离题万里,还是回到高老师身上来吧。

我喜欢高老师,喜欢两点,一点是他的人格魅力,一点是他的矛盾挣扎。

人格魅力不用多说,凯丽老师接受采访的时候也说了,高老师是多么有魅力的一个人啊,尽管犯了错误。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教授留在了多少人心里又影响了多少学生呢?

我想高老师当年走上仕途的时候可能还抱着一种教书的心理,他觉得自己能改变点什么,他太高估了当时的自己。

在吕州的失足是他人生关键的转折点了,所谓理想与信念的崩塌。

不过高老师的人生里少有轰轰烈烈,这是一种平静的崩塌了。

崩塌之后呢?十多年的时间我们一无所知,再看到的,就是如今的老高了,他的矛盾和挣扎。他人前人后表里不一,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我以为这种矛盾挣扎源自一点理想的余烬和欺瞒不住的良心。

高老师当然是想自欺欺人的,他又不是祁同伟,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啊,他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啊。但他就是没有守住。

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有些错误的代价是很高昂的。高育良想回头吗?肯定想过,但他付不起代价,越拖延就越是付不起代价。

国法无情啊,见过灰色地带之后,他不愿意去迎接黑白的审判。

而且也没有很紧急,也没有很去逼他,他从来不必亲自去伤天害理腐化堕落,他只需要稍稍地表个态,纵容一下而已。

人都是希望让自己好过的,所以高老师一直是这样自欺欺人的,用和平的日常去麻痹自己,甚至我想他工作的时候也该是很敬业的,他说那些看似冠冕堂皇的话的时候未必不是真心,他需要双重洗脑自己,一方面在面对污浊的时候放自己一马劝自己通融,一方面在平日接着告诉自己要一心为公,勤政爱民,当他取得政绩,当他做了好事的时候他还能以此心理安慰一下。

但在他心底里他是清楚自己的错误的。

高老师心里有一块地的,那地底下埋着什么他很清楚,但他不去挖出来。避无可避,他才会自我剖析,深层次地回想这些年的事情。

一句话:他心存侥幸。全方位的那种。

这些侥幸包括:觉得祁同伟可能没那么混账,觉得赵立春可能不会倒台,觉得自己还能下船。还有一点,包括他心想权力的游戏可能就是赵立春这么个玩法吧,大家都这么玩的。

但是祁同伟包庇轮奸案的事情一出来,他怎么会想不到自己这个学生还做过些什么呢?他作出欺瞒的同时怎么会不知道还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呢?看到李达康沙瑞金侯亮平这些有原则的人,他难道不知道赵立春和他自己才是败类吗?最后出门的时候如果他真的觉得自己能逃脱处罚,又为什么要那样一副表情向吴慧芬道歉呢?

祁同伟说老师事情我都帮你挡着了,高育良说你是都瞒着了。怪祁同伟吗?不怪啊其实,他们都知道,高育良受不了这个的。但是祁同伟会不干吗?要收手吗?也都心知肚明不可能的。祁同伟说高育良抛不掉的是书生气,其实他抛不掉的是自己的道德良心,社会责任感。

这样当然磨叽,当然容易让人觉得虚伪,甚至于假如我们的要求苛刻一些,完全可以对着他冷嘲热讽:你现在这样做给谁看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然而高老师性格如此。有文人的软弱清高,也有文人的包容悲悯。

官场显而易见地磨砺了他,但那是城府和手段,没磨出他的狠劲来。

他不是一个狠人,从来都不是。

甚至在很多关键问题上他是有点被动的,吴慧芬叫住他,他就真的没去坦白,祁同伟向他坦白,他也试着去保他,他惯于博弈和妥协而不习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其实在剧里,抛却面上的那些官话,高老师从没有责怪过谁,就像他说的,路都是自己走过来的。如果说认罪,祁同伟是到死都不认罪,高老师是一开始就认了,在最开始犯错的时候就认了。

他都明白,然而不想承认。

所以就这么让他安然退休我觉得真是便宜他了,凭什么让他自欺欺人到最后?

如果没有揭露,没有这些过程中他灵魂的挣扎他良心的不安,我是不会喜欢这个人物的。

好在他最后终于不逃避了,一点一点地承认了,接受了,到最后下课的时候达到了平静的极致。

许多年前他在吕州,赵立春玩朕即天下的把戏,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崩塌,如今被自己的学生法办,应该是第二次。

向侯亮平鞠躬那一幕,真的是他毕生风度都在其中了。

剧本开场时候的野心,回忆里的理想,中间的挣扎悔愧,人心微妙,人世浮沉,到头来自作自受。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最后一片废墟之上,他终于又找回了当年的宁静,能从容不迫地说一声下课。

我觉得最后真相大白,一切得到了审判,对高老师而言是件好事。

他终于可以安心了,错的人是他,一开始就是,如今盖棺定论,再无侥幸。

他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也没能做一个坚定的人,但他确实是个有风度的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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